我开始理解：我并没有开始衰老。无论是身体能力还是流体智力，我都还没有达到在智人的一生中必然要经历的巅峰。那么，我现在的困境又是由什么造成的？我的确已经开始感到力不从心：有限的时间被似乎无限的事情挤满，而我并不能像自己更年轻时一般闪转腾挪，即使堪堪能应付完涉及他人的事情而不至于造成严重后果，往往也做得粗糙、浮于表面，既没有给出高质量的成果，也没有真正学到什么能构成晶体智力的东西。
我感到自己的灵性似乎趋于消失。我以为这是因为我年龄的增长，因为衰老的开始——我很自然地如此联想，因为我亲眼目睹了自己父母的衰老，目睹了他们从身强力壮的中年人衰老到只能堪堪自理生活、已经无暇顾及曾经执着讲究的生活细节。他们还会继续衰老下去吧，直到有一天变成一副就智人而言称得上可怜的模样。那我呢？我在网上抱怨自己的‘衰老’时，有好友点醒我——反复地如此告诉自己，哪怕不是事实也要变成真的了。于是我思考，以无罪原则来思考。然后我开始理解。
无疑，晚期智人生命的巅峰时期出现在二十多岁，即最适合繁殖的时期之后；对于生命周期极大地延长了的现代智人，这一时期有可能推迟。那么我大概率是还没有到达的。是的，我并非已经开始变老，只是成长的速度放慢了而已，像二次函数趋近极点的样子。又或者，甚至其实也没有变慢——而是别的什么东西对身体能力的需求扩张得太快了。是我的注意力。
我历来是注意力涣散的人；我的性格如此。而且以往肆无忌惮地扩散注意力而总能成功收回、并且在这过程中受益——让我变得所谓博闻强记——的经历，让我更加不会否认思维发散的倾向。我感兴趣的事物、我参与的事情，几乎总是在增长的。离开了眼界受限的生活，这增长更是变得肆无忌惮。在我还没有为注意力涣散所困时，我时常后悔自己没有更早接触一些东西、更早地深入一些领域——其实现在也在后悔，如果早早地确定了自己的意向，是否就能控制住兴趣的发散了呢。现状是，我注意力扩散的速度已经超越了身体能力和流体智力成长的速度：我的兴趣已经多到处理不过来了。这有合理的解释：一样新兴趣几乎总是从旧的兴趣产生，甚至一样兴趣有可能分化出多个；把兴趣的‘分裂’考虑为均匀的，哪怕抽象成最简单的二叉树，兴趣的增长也是 式的指数增长。这样考虑的话，这样的增长形式可能从一开始就注定要面临奇点，处理能力再强也是赶不上的。
那么摆在我面前的就只有一个选项了吧。其实未必：首先有另一个可供考虑的方面，也就是管理时间、处理事项的技巧；其次，只是要限制注意力投射到的事物数量的话，也有两方面可以考虑：对存量的事项进行快刀斩乱麻的断舍离、用消亡抵消增长，或者直接控制增长、从源头解决问题。这里的“或者”其实应该是个 inclusive OR 呢……事实上，最理想的解法也的确是同时、以不同的程度实施每一项对策。也就是：
- 学习或者钻研出时间管理和处理事项的技巧，在基础处理能力不变的情况下增加处理效率；
- 认真审视自己的注意力所触及的每一样东西，渐进地排除其中无益的、不合时宜的东西，哪怕我对之仍有感情；
- 对纳入新的兴趣保持警惕，每次希望如此时须得认真审视，甚至以排斥作为一般的处理方式，而非心血来潮便直接纳入。
以这几项作为基准，我应该设法积累相对优势。不应该想着磨好刀子再上路，这是应该一边摸索一边进行的事情——像操作系统的引导一样，是一层层叠上去的。 我总之先想到了若干绝对正确、可以作为基石的东西：
- 识别和减少多余的动作；
- 保证足量和规律的睡眠。……呃，你看这篇的发布时间，就知道我现在没有做到。
“懂得很多道理还是过不好一生”大概也不是因为真不懂，只是叠起来的姿势不对罢了。或者是叠起来后轻易地崩塌，像纸牌屋。当然，我的说法同样缺乏依据。无论如何，我先来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