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logus — 前言
一个多月以来积攒了一些关于改善自己生活、学习和工作状态的想法,或许还是该把它们放到一处,而且披露出来。想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每每会觉得终于找到了重点,但自己目前的生活状态还是偏糟的……或者可能稍有一点改善了吧。
以下会把不同时间想到的但是主题类似的东西归在一起。未必按照时间顺序,只是想法、已经想到的需要注意的东西的集合。所以也未必有多少逻辑。
Sub specie futuri — 在未来的视角下
在建立一个具有“你应当……”形式的普遍的伦理学规律时人们首先会想到:“如果我不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When a general ethical law of the form “Thou shalt…” is set up, the first thought is: Suppose I do not do it?
— 维特根斯坦《战时笔记》,p.78 (1916年7月30日)
- 在决定要做什么的时候:想想这样做会不会让将来的自己后悔。
- 在思考要做什么的时候:想想为了不让未来的自己后悔,我现在最应该做什么。
但这种暗示是有缺陷的,因为后悔的对象是结果,而结果是一时看不到的。
所以,这样想:
- 从理性出发,我是否认可这一事项?
- 我是否能够接受做这件事的结果?结果可预测的程度如何?
- 如果我决定做此事,我会原谅自己吗?
“Think. Of. The consequences.”
从主观判断出发,再状似随意地(incidentally)用次要的线程思考事情的可能结果,说不定意外地会得出更理性的结论呢。
Tripartitum? — 三分?
Ab voluntate — 按意愿
把要做的事情、想做的事情和自己视为娱乐放松的事情的三分,变为要做的事情和想做的事情的两分。把前者看成一种不可抗力;把娱乐归入后者。每天优先前者,做完合适的数目后再处理后者。
把现有的想做的事情的范围缩小,因为很多的必要程度更低。但是在一定的时候……比如说不太忙的时候,是应该做一些利其器的工作和不那么紧急的学习的。
A tempore — 按时间
工作三分:过去计划的过去,过去计划的现在,现在计划的未来。分别是:弥补、义务、分担。
计划本身属于中间的。
Ab ordine — 按顺序
- Induce
- Deduce/reduce
- Produce
总之是,
- 阅览东西,收拢或标记可用的材料供之后整理。
- 整理:吸收知识,或者获取启发。
- 产出:产出总结性的文字或者建设性的工作。
关键显然在于后两者。终极目标当然是产出;但第二部分是关键。第二部分类似于熬汤,是内化知识、减少混乱的过程。但不要顾此失彼——最高目标永远是更实在的东西。先产出一点东西,再通过整理的过程回笼是可以接受的;因着完美主义一直憋着做“打磨”(实则只是逃避完成工作),什么都不产出,是最糟的。
Anima 关键
掌握好平衡。因为很多事情具有成瘾性,阈值只会越来越高。比如说,就手上的信息而言,增与减的平衡。前者我做得太多,后者我做得太少;因为马太效应。
但平衡不应该是绝对的;要考虑欠债。如果此前我留下了太多标记未经整理,太多该写出来、做出来的工作没有完成,我不应该继续以正常的节律引入新的信息,而是该优先整理和工作。另一方面,整理和创作是层级更高的目标,本身就值得更高的权重。
人是倾向于路径依赖的,我已经受苦于此太久,一直处在高剂量的探索行为中。我总是走马观花,很少深入理解知识,没有耐心好好读书。这也是我的罪,在身体和精神最佳的黄金年代被碎片化信息和过度分散的兴趣和精力驯化了头脑,丧失了锐气和灵性。
有没有救呢,这个看我自己的表现了。
Festina lente — 慢步快走
In perfectionismum — 反对完美主义
在编程领域,永远不要想当一个完美主义者,要有快速迭代的概念,就比如说你用笨办法写了一个贷款计算器,这就是快速迭代的典型例子,是非常值得称赞的。不管过程如何,起码它能动起来。以后请贯彻这条准则,即使写的软件不完美也可以被接受。
生活也是如此。懂得快速迭代的人能够成长得十分出色。
也就是说,做事总之要快,不要吹毛求疵、在细节上浪费太多时间。想象在给别人做一个项目——那么,拿多少钱干多少活,重要的是在(合理的)截止时间前以可以接受的质量完成任务;雕花式的后续改良优化,不是你的工作内容。
如果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就更没有必要追求细节了。甚至许多这样的事情不该开始做。
但是——如果要做,还是要保证基本的质量的。做事情的时候不要犹豫;有改良的点子,有可以整理得更好一些的地方,在想到之后就要尽快做好,像有一个倒计时一样。在一开始就把事情做得干净——哪怕并不十分完善——因为,之后其实很可能没有时间来收拾烂摊子。所以,尽管我们拒绝完美主义,我们还是可以做一些类似写完代码之后即时为了可读性重构一下之类的行为。总之是要拒绝过分的复杂和混乱。
Accelera! — 加速!
在被临时安排了秘书工作的场合,我被迫进行快速的阅读和回想。我感到大脑发烫、思维变快,感到此前一直处在悠长的假期里,在惰性的海洋上像水獭一样悠闲自在——过于悠闲了。我感到可以以这样的方式锻炼自己,做大脑和身体的复健:加速。强迫自己在一定的时间里做稍稍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工作——或者,单纯只是把布置任务时一般会留出的余地拿掉。所谓的“罗斯福冲锋”,或者一种“多少事从来急”。
好处呢,至少可以撑大自己的工作记忆,加快自己的“内存”的存取速度。当然不是真正的加快,只是回到应有的水准罢了。
关键在于夺取先机(initiative)。比如说,到床上来了,就很难纠结太久不睡觉。比如说总之先开始工作,然后会找到好的感觉,甚至自己催眠自己可以爱上工作。
总是把事情拖到最后的结果——会来不及处理杂项。
你是否总是把工作拖到最后一刻,并时时为之后悔?你有想过改变吗?想必是有的;但这样的想法表现为“下次一定不这样了!下次一定早早开始早早结束!”,然后我们就开始安静地等待下一次任务发布,等着下次在最早的时候就开始完成任务。——然后,重蹈覆辙。
当我们认识到这点,我们就应该明白,唯一正确的做法是:不再等待下次,现在就开始做事。现在就开始处理自己似乎堆积如山的工作。在过程中,干净利落地甩掉那些看上去花里胡哨但实际没有益处的事项。把每一个工作日当作截止日前的最后一天。
每回合都当 1v5 来打
最好不止如此。是 1v9——站在自己这方的,不一定就是对你有利的。怀疑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切,然后相信自己。
我们能够去掉不良作风,保持优良作风。我们能够学会我们原来不懂的东西。
但是,不要急,慢慢来。要加速,但更重要的是顺应自然的节奏。过于激进会毁掉大局。“明早就开始”在夜晚是足够合适的,在早晨则不然。在一周较早的时候,不要想着“下周就做……”。
Compensatio — Payback
最关键的能力是,或者说表现为,处理积压事项的能力。这包括单纯的做事效率,也包括应对干扰的能力、计划工作的能力、留出冗余的能力。
比如说,假如我突然患上盲肠炎或者阑尾炎——这是完全有可能的——我将在一段时间内失去工作能力。为了时刻可以弥补可能的进度丧失,我必须能够做到 1) 在事前尽可能以贪婪的策略完成工作,以使晚些时候的时间要求不那么紧张 2) 在事后能够快速恢复工作,包括恢复工作状态和填补意外事件发生期间本应完成的工作进度——而与此同时保持对应该完成的工作的跟进,包括对“贪婪”策略的维持。
这容许一些灵活的安排,比如安排连续的时间完成回顾(retrospection)、减法(reduction)性质的工作,而把本应在其时完成的任务分摊到其他工作时段。 当然,能影响工作状态的不只是突发的生理疾病,也有长期或短期的、急性或慢性的精神上的状况。
在合适且可持续的范围内,保持“多少事,从来急”的心态。对于有一定重要性的想法,以一定的方式时刻提醒自己,作为“后台进程”运作。已经有相对顺利的例子了,我在毕业论文选题上近日冒出了一些想法。
Durate — 坚持
Durate, et vosmet rebus servate secundis.
Endure, and preserve yourselves for better things.
— Vergilius, Aeneis; Book I, line 207
要领在于坚持。在于获得“这果然就是生活的正确方式,是有益的而且是开心的”的体悟,从中能够榨取成就感。坚持。不要总是改变想法而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实现。这才是摆脱自我怀疑的捷径。
堵不如疏,这永远正确。如果自己控制不住胡思乱想,就把注意力引导向别的东西,比如舌位(是否贴住上颚),比如呼吸(当你注意呼吸的时候,呼吸是不是会变成手动挡?),比如过去。要有一个高于这一层的自我指导自己的行动,用驾驭人的技术驾驭自己。(这就是为什么呼吸是最通用的冥想技巧。)
要耐心、冷静,不要因为一时做不到什么而激动。比如说,如果(在正确的睡眠时段里)一时无法入睡,不要轻易放弃,不要走向极端、寄希望于用熬夜修复作息。比如说,在说话和整理思绪时,慢慢来,大声、清楚地表达。关键在于坚持,不在于绝对的快。恢复的过程——通过训练让自己变得更好的过程,关键也在于此:慢慢地变好。守住已经取得的成长和成果。不要止步、不要下滑,哪怕走得缓慢。
ただそれだけのこと
認めるか認めないかの違いで
僕だけかな、視界が晴れたり
随分変わん1のさ— 石風呂『昨日を』
Ex nihilo congeries — 虚无生积累
みんな、みんな何かがあった。
間違っていても、不幸でも、何かがあった。
わたしは、わたしは何もない。
もうずっと長い間、わたしはからっぽだった。
ああもう、うらやましいなぁ。— くらげP『わたしの未成年観測』
关键在于不放任过往的积累流失;每天都要尽可能把今天的好的改变固化才行。不断积累,会好起来的。只要不放任自己堕落。另一方面,要充分认识到不可能一蹴而就、不可能一下子变得效率极高。接受改变的缓慢,步子可以小但不能停。
运动也是如此,小量多次是提升的关键。重复。重复就是锻打和积累的过程。 要有清晰的认知,哪些事情是正确的、应该继续或者开始,哪些事情应该逐渐根除。让好的生,让坏的死;充当自然选择的过程。积累优势变异。积累工作成果。
重视积累的力量。
其实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就不会照镜子了,内心空虚才会不断的找她聊天,而且聊天的内容都很尬,因为你本身是空虚的,无论你找什么样的话题都没用,只有先把自己变充实变丰富了才是关键。
所以我们要一起加油,健身学习好好工作,业余去唱唱歌,弹弹吉他,感情只是调味剂,如果她不理你,那就做自己的事情吧。— 网友
Imago regularis — 规则的意象
先定规矩,然后做事。
对自己也要赏罚分明。规定玩一场就只玩一场;今晚要做的事情一定要做。
对于一时无法确定所需时间的任务,总之先做起来看看。在做的过程中不断修正预期。
自己是把生活无意识地视作悠长的假期了。可取的方法也许是采取一种996居家工作的想象。是工作,就需要负责:一则即时交出成果,一则这份工作要求你花一定的时间自我提升,以在将来有更多产出。
想象自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和自己交涉、辩论出合适的工作量;一切为了整体的效率最大化。
以一些工作作为另外一些的休息。比如,在备考语言考试期间,可以用休息时间读专著、做该做的任务。
需要时刻这样提醒自己:从远到近,从更大的尺度开始。想想自己为好好活着应该获取什么样的知识、技能和素质。然后,想想自己还有什么必须完成的事情。
所以,每时每刻都要做小计划。
如果有余力,最好在每天的结尾计划一下第二天的工作。
很难把不同层次、不同需求的自己分开。理性的自我并不总能占据主导权。
我想,一些路径依赖是可以利用的。因为每天都是一个小循环。一天的起始、一天的末尾都极为重要。或者至少我自己需要这么想。然后,在一段时间将要开始的关键节点,进行降神。召唤理性行事的自己,奠定一段时间内的主旋律。
这像是一种仪式。——人类是很重视仪式感的生物。历史上看,定时诵经这样的行为不也是加强仪式感的行为么?自然,目的并不是仪式感本身,而是通过仪式来实现引导,作为达成目的的助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然后让背面的自己应对一些事情,借由一种“无意识的理性”。
考虑一种“补偿”心理造成的懈怠。比如说,稍微做了一点事情就暂且满足然后开始摸鱼;这样白白断送了调整出来的良好工作状态。
作为修行的一部分,需要逼迫自己做一点、再做多一点,用工作来维持工作状态。绝对不能稍有成果就摸鱼休息。
Per specie alterius opinati — 通过(想象的)他人的视角
想象一个第二人称的视角,像小黄鸭编程法一样。和自己对话——如此,或许能发现自己本来无法察觉的错漏。
想象一个自己的监管者,和他对话、磋商、妥协。
Abnegatione reiectioneque — 否定和拒绝
首先要能够说服自己,将要做的事情是必要的、是有益的、是对大局利大于弊的。然后,起步、坚持。做完了一点,好的我们继续;成功阻止自己做规定自己这段时间不能做的事情、做的次数必须受到限制的事情,非常好、再接再厉。
比如说,对抗“玩一把FPS就睡觉”的想法,阻止自己开始沉浸于碎片化的东西。把握先机——不要开启魔盒。
碎片化的知识、社交媒体内容,大多数情况下是对手头的工作没有帮助的。以它们作为消遣是危险的;这些东西经过有意无意的迭代,相比内容实在、醇厚的东西更有魔性,充斥着挑动情绪和多巴胺分泌的锋利破片。不想被放血的话,就在开始之前想想更重要的事情:比如说,睡觉、更早起床。
赢一局游戏可以带给我一些快乐,但是这样的快乐是脆弱和虚无的。这是我暂时借来的东西,并不属于我。(并不需要以斯多葛的精神说服自己——这是很显然的事实。)
赢了一局,开心了一点。但输了一局呢?一般会把刚刚得到的快乐立刻带走一些——这不是真正的快乐,它诱使人继续玩下去,投入无谓的渴望,陷入无尽的循环。要知道:没有尽头的东西,和虚无是极度接近的。(正如一样东西越无形就越永恒;存在就意味着会消亡。)或许有人可以做到玩游戏而不在乎输赢,无论输赢都可以获取快乐,始终点到为止;但我们也许不要冒这个风险。
我今年到目前为止的游戏时长恐怕已经超过400个小时。用 Nushell 算一下(顺便传播瑞士军刀式 Shell 的福音):
> 400hr / (2023-06-04 - 2023-01-01)
0.10822510822510822
居然占了我全部时间的超过十分之一!这还是没有考虑睡眠的情况。再想想,这合适吗?如果把这时间的一半——即使不考虑全部——拿去做某一样我拖了很久的事情、学某一样我一直想深入了解的知识,我是否已经收获了很多?
同理——我花在碎片化的东西上的时间,恐怕不比玩游戏的时间少,算作25%吧。25%的生命,约37.5%的清醒时间!
我不想自己的生活再充满空虚了。我想要活得更有思想。2
嗯,不要自我设限。看了点东西觉得“这个好难,我学不来”之类的,这是不对的。或者浅尝辄止,看了点东西后基于“啊自己想必没法精通吧”的论断,只以基本的认识和理解为目标。这似乎已经成了我接触很多事物时的基本范式,这是很危险的。
Residuum — 余地
我最近入睡的时间,似乎总是比预期晚两个小时。如果留出两个小时的余地,似乎便可以暂时解决睡眠问题。有没有办法把这样的余地量化、应用到别处?比如完成任务的时间,比如出发和到达的时间。
不能以一天的总时间作为分母。考虑基础睡眠时间是8小时,2小时约莫是四分之一;但我们考虑已经减去2小时的,尚可接受的大致睡眠时间——6小时。把时间的比例代入工作时长:对于自己判断是必要的工作时长,每次要乘以三分之四才是实际可能需要的时间,也就是我会浪费掉预期时间的三分之一。需要按预期的三分之一做好余量。
留余地不是给拖延找理由,更不是为了在截止时间前的最后一刻完成任务。即使增加了余地的预计完成时间也应该显著早于真正的截止日期;要养成提前完成任务的习惯。
所以我给事项增加了两个截止日期:到死线为止的距离里可工作的时间的四分之三;按自己能力预估的完成时间的三分之四,加上开始时间。要有至少三分之一的任务在没有增加过余地的预计时间内完成。这个数字要慢慢提升。
不要演变成数字游戏就可以了。不需要精密计算和统计,只需要大致认识。但一定要记录下来。
Visio salubris — 愿景
有深厚的积累但没有沉重的行囊。
作为个体,干净、整洁、有序。
能不依赖别人活着。同样也不为别人的认可而活。
只为客观事物而存在。超然于社会意义的等级划分。
自立,自强,自信。
有自己不变的准则,涵盖以上数点。
其实参考了 GigaChad 的描述(。
我在一些同学眼里似乎是这样的人,虽然我其实差远了。
不对他人有非理性的需求。(嫉妒可以算作一种)
的确连所拥有的物品量都是最小化的。主要依赖自己时刻锻炼充分的躯体、头脑和记忆宫殿。积累下来的笔记是必要的助力。
当然,人脑并非足够可信,所以自我管理的核心会是非人的外部事物:从以文字构成的管理系统,到电子化的工具链。
以可达性高的方式存放和备份自己的知识。有公开的部分,有私密的部分;但每一部分都整理完善。
或许只要尽力让自己的实质符合外在的形象就可以了。(毕竟我是风评很好的人……说难听点就是外强中干、色厉内荏。)
比如说把大学上过的课、学过的东西真正整理吸收干净,把领下来的工作做完做好,让其他一切行为为此服务,以此让自己变成自己“应有的样子”。在生活中扮演自己。
毕竟真实的自己很多时候是无凭依的“无”;保持对某一样东西的意识(无论是斯多葛、神灵还是别的什么理想)我想是会有帮助的。时刻都在我身边,时刻能让自己意识到的,只有自己。
也许这也是锻炼敏捷思维的途径。不定的、永不终止的模拟,“The Show Goes On”。
“我能成为给别人带来幸福的人吗?”
唔姆,把这样的东西作为让自己免于虚无主义的精神寄托也挺好的。为了能让某个人幸福,自己变得更好;或许当自己变得更好了,自己就不需要抱着让某个人幸福的想法了。
……用之即弃的,维特根斯坦的梯子。
又看了一点人类和生物的历史,体会自己的渺小和时代的不安定。世上好的东西并非理所当然,而是需要保卫的。如果保卫不了,至少活下来。
更重要的工作……为了更好地活着,在对“世界会变好”这一点不抱希望的前提下,需要得到的知识、技能、素质。把这些列出来,然后去掌握。
时刻想着这点,然后减少不必要的事务。
Homines, vivite feliciter! — 人啊,幸福地生活吧!
1916年7月6日
世界是独立于我的意志的。
即使我们所希望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发生了,这当然也可以说只是命运的一种恩赐。因为可以为此提供保证的那种意志和世界之间的逻辑关联根本就不存在,而所假定的那种物理的关联当然又不是我们自己所能意欲的。
如果意志的善的行使或恶的行使影响到了世界,那么它们只能影响到世界的界限,而不能影响到事实,只能影响到不能借助于语言加以描画而只能被显示在语言之中的东西。
简言之,这时世界必定由此而成为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可以说,它必定作为一个整体而增长或缩小。正如经由一个意义的添加或略去一样。
也如在死亡时世界并没有发生改变,而是停止存在一样。
1916年7月7日
在这样的意义上,陀斯妥耶夫斯基的如下说法当然也是正确的:实现了生存的目标的人是幸福的。
或者,人们也可以这样说:这样的人实现了生存的目标,他除了活着之外不再需要任何目标。因为这就意味着,他知足。
人们在人生问题的消失之中看出了这个问题的解答。
但是,人们可以这样地生活,以至于人生不再成问题吗?人们生活于永恒之中,而非时间之中?
1916年7月8日
这点难道不就是如下情形的原因吗?——长久以来一直对人生意义持怀疑态度的人,当他们终于弄清楚了人生意义之后,他们却不能说出这个意义是什么?
如果我能够设想“某类对象”,却不知道是否存在着这样的对象,那么我必然已经为我构造出了它们的初像。
力学方法难道不正是以此为基础的吗?
1916年7月9日
相信某个上帝就意味着理解了人生意义问题。
相信某个上帝就意味着看到了并非一切事情都经由世界中的事实而获得了最终的解决。
相信上帝就意味着看到了人生是有一个意义的。
对于我来说,世界是已然存在的东西。这也就是说,我的意志完全是从外部面对着世界的,如同面对着某种已经完成了的东西。
(至于我的意志是什么,我还是不知道。)
正因如此,我们有这样的感觉:我们依赖于一个外在的意志。
无论事情是什么样的,无论如何在某种意义上我们是有依赖性的。我们可以将我们所依赖的东西称作上帝。
在这种意义上,上帝就是命运,或者,换言之:独立于我们的意志的世界。
我可以使我独立于命运。
存在着两种神性:世界和我的独立的我。
我或者是幸福的,或者是不幸福的,这就是事情的全部。人们可以说:并不存在善或恶。
幸福的人不应怀有任何恐惧。甚至在面对着死亡时也是这样。
只有不生活于时间之中而生活于现在之中的人才是幸福的。
对于处于现在之中的生命而言没有死亡。
死亡不是生命中的任何事件。它并不是世界中的任何事实。
如果人们不将永恒理解为无穷的时间延续,而将其理解为非时间性,那么人们可以说生活于现在之中的人永恒地生活着。
为了生活于幸福之中,我就必须与世界保持一致。而这当然就是所谓“是幸福的”一语的意义。
这时,我便可以说与那个外在的意志——看起来我是依赖于它的——取得了一致。这也就是说:“我履行了上帝的意志”。
惧怕死亡是错误的,也即坏的生活的最好的标志。
如果我的良心使我心绪不宁,那么我便与某种东西发生了不一致。但是,这种东西是什么?它是世界吗?
如下说法毫无疑问是正确的:良心就是上帝的声音。
比如:我伤害了某人一事萦绕于我的心际,这点使我不得幸福。这就是我的良心吗?
人们可以这样说吗?——“按照你的良心行事,无论它是什么样的”?
幸福地生活吧!
(战时笔记:1914~1917年/(奥)维特根斯坦著;韩林合编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